本报记者 李晔

“可能十年后。”当记者逮住图灵量子创始人金贤敏，求教光子芯片和量子计算是否有望颠覆英伟达的高性能芯片时，他选择说得保守些。

光量子芯片属于上海五大未来产业中的“未来智能”，光信号以每秒30万公里的速度在指甲盖大小的线路中奔跑，量子计算又使算力呈指数级增加。技术前沿充满变数，但图灵量子仍跑出加速度——今年5月，它参与建设的国内首条光子芯片中试线将建成，以支撑后续新型计算的研究及产业化。图灵量子也同步打造了国内首个量子智算中心，“量智融合”方案开始赋能金融科技、生物医药等行业。

上海是全国率先布局未来产业的城市，于2022年锁定未来健康、未来智能、未来能源、未来空间、未来材料五大领域，又在去年3月授牌张江、临港、大零号湾作为首批3个未来产业先导区。仅一年时间，先导区内不少“小荷”已尖角初露，上海原计划用5至8年等待的一批“核爆点”或许会提前出现。

“未来”小步快跑而来

“沃兰特VE25-100型客运eVTOL（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），半年前已正式进入型号合格审定程序。照此节奏，2025年年底，该型号将进入商业演示性飞行，并在2026年年中获得型号合格证。”沃兰特航空创始人董明向记者明确道。

也就是说，浦东到苏州，25分钟收费300元，这样的“空中的士”大概率会在2026年年底照入现实。董明很兴奋，进度比预想中要快，他判断，3到5年内，上海低空经济将有大的突破。

“未来空间”有进展，“未来健康”领域亦有速度。马斯克创立的Neuralink不久前直播了一名大脑被植入芯片的瘫痪患者“用意念下棋”。这样的脑机接口，上海也有。

成立于2021年的零唯一思正在研发“情绪X光机”，主攻非侵入式情感脑机接口。受试者佩戴上特殊头盔，头盔即开始采集脑电、眼动、微表情、语音等信号，经5至10分钟交互，可对受试者是否患抑郁症作出客观评估。公司CTO赵黎明介绍，该设备在辅助决策方面表现优异，现已完成2700多例抑郁症和健康人比对试验，抑郁症评估的精准度和特异度均在80%以上。今年上半年，这款设备有望开展全国多中心临床试验，下一步的目标是申请医疗器械三类注册证。

“超车”可能性从何来

把“未来”提前，企业做对了什么？

在eVTOL赛道，美国制造商Joby是绝对顶流，但沃兰特的研发进度与Joby仅差一年半。对此董明颇自豪：“沃兰特的资金只有Joby的十分之一，却未明显落后。这说明，在资金使用效率、人才效率、产业链伙伴效率上，我们不输美国。”

何以有此速度？沃兰特高级副总裁黄小飞分析，除了自身足够努力外，还要归功于两点。

一是团队的航空背景。沃兰特核心团队来自中国商飞、空客、GE、霍尼韦尔等全球一流航空企业，深度参与过中国商飞ARJ21、C919以及航空工业西飞民机新舟MA700、加拿大庞巴迪C系列、德国道尼尔海翼等9款客运机型的研制取证和商业化过程。“我们清楚民机研制走过的弯路，懂得应该把钱花在哪儿。”

二是利用我国拥有完整工业谱系的优势。eVTOL的产业链与新能源车高度相似，团队充分集成调动了长三角在新能源电池、电机、电控技术领域成熟的供应链。这一优势使我国航空电动化领域“超车”成为可能。

黄小飞感慨，在产业、人才、金融资源方面，上海的优势无可比拟，“这是所有抢占未来产业细分赛道的企业必须用好用足的资源”。

怎样才是好的“土壤”

“未来产业的规律极难把握，具有很强的不确定性，但人才和土壤是上海所能提供的确定性。”一年前，在上海市产业技术创新大会上，市经信委副主任张宏韬的表态令人印象深刻。

上海人才高地的确定性自不必说，关于“土壤”，企业各有理解。

在康码生物创始人郭敏眼中，好的土壤，在于当你还是幼苗时毫不嫌弃，给予足够耐心与陪伴，容你去蓄力。康码解决的是生物医药底层制造技术，好比生物医药下一代的“光刻机”。早在8年前，蔡伦路781号张江药谷孵化器内，康码就有了自己的实验室。“在项目几乎看不见任何苗头时，我们就开始享受上海生物医药产业政策。”

当年6月一个深夜，在经历前期无数次失败后，实验室相关设备终于显示出理论路线可能走通的微弱信号。如今的康码生物，已建起无细胞蛋白质合成领域全球唯一百吨级以上的量产生产线。“我们18万平方米、年产1000万单位的人造血生产基地建设正在推进中，达产后可满足全球需求量的约2.5%，破解血浆这一生物医药界迄今供需关系最为紧张的一类药物的产量、效率及质量之痛。”郭敏说。

在飒智智能创始人张建政眼中，好的土壤，在于政府热心搭建场景。成立于2017年的飒智智能，主攻“类人作业”机器人。如一台盘点机器人，一晚上能盘10万册书，在沪上各图书馆已有百台应用。

张建政感激的是他所在闵行大零号湾高频为企业对接场景。比如闵行区挖掘120余家外企的机器人应用场景，进行揭榜挂帅，非夕机器人与全球肉类食品巨头泰森、飒智智能与西门子之间有望配对。不久前，区内又发英雄帖，法国巨头圣戈班“仓库内球阀产品检测与搬运机器人场景”令张建政跃跃欲试。他说：“在创业企业尚无足够知名度与大企业对接时，政府主动背书，这是特别好的环境。企业能在实战中打磨出更好产品。”

而董明眼中，好的土壤，可能还在于“引鲶鱼”。沃兰特并非大零号湾内eVTOL领域一根独苗，同行时的科技已是邻居，另一家有着欧洲强大航空工业背景的科技公司也即将入驻。董明乐观其成，“引入竞争对手，知己知彼，激发互进氛围，这才是企业迅速成长的必要生态。”